晨雾未散时,苏隐的麻鞋已碾过三道露湿的草径。
花灵的裙角在他身侧翻飞,像片被风卷着跑的枫树叶,而沐风攥着青铜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,剑鞘撞在石埂上发出闷响——这小子连喘气都带着战鼓似的节奏。
\"到了!\"花灵突然刹住脚,发间的银铃撞出脆响。
祭坛的石墙已近在眼前,青灰色的石块上还凝着夜露,却被人用朱砂画满了歪扭的符咒。
苏隐的鼻尖掠过一丝甜腥,那是混合了血渍与艾草的气味,与陶瓮里的腥气如出一辙。
他抬眼,正看见石虎佝偻的背影立在祭坛中央,怀里的蓝布包鼓囊囊的,分明是藏着骨笛。
\"苏算师!\"石豹从石墙后闪出来,伤手的纱布渗出暗红,\"你来得正好——\"
话音未落,苏隐的算箱\"咔\"地弹开,十三根乌木算筹破空而出,精准钉在祭坛四角。
他早看见石豹脚边的朱砂阵,那些歪扭的符咒根本不是镇灵,是锁魂!
系统提示的破算咒法,原是要借骨笛引动山灵的力量,反过来绞碎他的识海。
\"石虎长老,\"苏隐往前走了两步,露水浸湿了裤脚,\"你当山灵是泥捏的?
用骨笛偷引山灵之力,不怕它反噬?\"
石虎的背猛地一僵。
他转头时,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夜露,可眼底的阴狠却像淬了毒的刀:\"小崽子懂什么?
山灵要的是血祭,我给它......\"
\"给它青牛部落的因果?\"苏隐截断他的话,指尖在虚空划出推演诀。
露水碗里的影像突然翻涌——三日前石虎跪在石屋前烧的黄纸,此刻正从祭坛地下浮起,每一张都写满了部落族人的生辰八字。
山风突然变了方向。
原本静立的青牛图腾像活了过来,牛角上的铜铃\"叮叮\"作响。
苏隐看见因果线在空气中交织,石虎的命线正与那些黄纸纠缠,像条吞尾的蛇。
\"阿爹!\"花灵的尖叫刺破晨雾。
青牛首领带着族老们冲了进来,腰间的兽牙佩饰撞得噼啪响。
当他的目光扫过祭坛中央的蓝布包时,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:\"那是......\"
\"镇族骨笛。\"苏隐抬手,算筹突然爆发出金光,将石虎团团围住。
他能清晰感觉到九窍灵香草的力量在体内游走,五感里全是细节:石虎喉结滚动的声音,石豹伤手纱布下脓液的腥气,青牛首领攥紧兽牙佩饰时指节发白的弧度。
\"你早知道?\"石虎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,\"你以为截了我就赢了?
玄阴子的人就在山后——\"
\"玄阴子的青铜铃,我三日前就听见了。\"苏隐的声音像块淬过冰的铁,\"他要的是骨笛引山灵的方法,不是帮你掌权。
等他拿到东西,第一个杀的就是你。\"
石虎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山梁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,与苏隐前日在系统里听见的分毫不差。
青牛首领的脸色瞬间铁青,他挥了挥手,几个族老立刻冲上去按住石虎父子。
石豹挣扎时碰翻了祭坛上的陶碗,暗红色的液体流出来,在石缝里蜿蜒成小蛇。
\"苏算师。\"青牛首领转身时,眼里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郑重,\"今日若不是你......\"
\"部落安稳,我才能安心算卦。\"苏隐弯腰捡起蓝布包,骨笛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。
他望着山梁外的铜铃声渐远,突然想起系统里刚刷新的提示——【局中局·转】进度条已到百分之百。
可真正让他皱眉的,是另一个念头:洪荒世界,单靠一个部落,终究太弱了。
三日后的清晨,苏隐背着算箱站在部落门口。
花灵提着竹篮跟在他身侧,里面装着李大娘硬塞的枣糕;沐风扛着青铜剑,剑柄上系着他新编的草绳——说是要\"镇凶\"。
\"白鹰部落的熊瞎子最会套话,\"花灵踮脚理了理苏隐的衣领,\"我阿爹说,白鹰首领当年和他一起猎过九头蛇,最敬重实在人。\"
苏隐点头。
他早从系统里查过白鹰部落的信息:北荒最大的石城,三千族人,二十位锻骨境勇士。
更重要的是,白鹰首领曾在青牛部落危难时送过盐巴——这份因果,正是结盟的契子。
他们走的是兽道,沿途的荆棘被砍出半人高的缺口。
刚转过第三道山梁,沐风突然停住脚步,青铜剑\"当\"地磕在石头上:\"有动静!\"
苏隐的算筹在腰间发烫。
他闭眼,用相术推演前方十丈的因果线——三棵歪脖子树后,藏着三只一阶火狐。
它们的爪印混在晨露里,尾巴扫过的草叶还带着湿意。
\"往左三步。\"他轻声说。
花灵刚迈出脚,右边的荆棘丛突然\"刷\"地分开,火红的狐狸头探了出来。
沐风的剑已经挥了出去,却被苏隐一把拽住:\"别杀,它们是在护崽。\"
火狐的瞳孔缩成竖线,喉咙里发出低吼。
但当苏隐从算箱里摸出半块枣糕,轻轻放在地上时,那吼声突然变了调。
母狐警惕地嗅了嗅,叼起枣糕跑回荆棘丛,不一会儿,三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探出头来,粉红的舌头舔着沾了露水的草叶。
\"苏算师连野兽都能说和?\"沐风瞪圆了眼。
苏隐笑而不语。
他望着远处渐显的石墙——白鹰部落的标志,用整面山岩凿出的鹰图腾,正在晨雾里若隐若现。
白鹰部落的石城比青牛部落大了三倍,石墙上插着带血的兽骨,门口两个持矛的守卫见了花灵,立刻弯腰行礼:\"青牛家的丫头,首领正等着呢。\"
议事厅里飘着松脂的香气。
白鹰首领坐在兽皮铺的石椅上,身量比沐风还高半头,脸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,却衬得眼睛亮得像两颗黑曜石。
他的手下大将黑熊站在右侧,胳膊比苏隐的腰还粗,腰间的兽皮袋里插着七把短刀,每把刀鞘都刻着野兽的獠牙。
\"青牛的算师?\"白鹰的声音像石头撞石头,\"我听花丫头说,你能算凶吉,能退凶兽?\"
\"能算的,不过是因果。\"苏隐取出算箱,十三根算筹在石桌上排成北斗形状,\"前日青牛部落的祭坛,有外域修士想动镇族之物。
我用相术推了三日,才截在他前面。\"
黑熊的短刀突然发出轻响——他的手按在了刀鞘上:\"外域修士?
什么来头?\"
\"玄阴子,用青铜铃的。\"苏隐盯着黑熊的眼睛,\"他想要的,是北荒的山灵之力。
可山灵护的是所有部落,不是某个人的私物。\"
白鹰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。
他突然起身,走到苏隐面前,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额头:\"我白鹰这辈子,最恨偷鸡摸狗的。
你说,你带青牛丫头来,就为了闲聊?\"
苏隐的算筹突然泛起微光。
他能感觉到,因果线正在他和白鹰之间交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