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此刻,台下的族人正围过来,李大娘往他手里塞了把野枣,花灵举着羊杂汤踮脚要递,沐风拍他肩膀的力道大得差点让他踉跄。
石虎还跪在石阶上,腕上的青黑图腾仍在蔓延,像条毒蛇正往心口爬。
苏隐低头拨弄算筹,嘴角勾出极淡的笑。
这一局,才刚刚开始。
铜锣余音未散,广场上的火把却已被晨风吹得东倒西歪。
李大娘攥着苏隐的手腕往他掌心塞野枣,枣子带着晨露的凉,混着老人掌心的茧子摩挲他手背:“小苏啊,昨儿我还担心石家那老匹夫使坏,如今可算见着真章了!”她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,声音里裹着颤巍巍的欢喜。
花灵举着竹篮踮脚,羊杂汤的热气蹭着苏隐下颌:“阿爹说要把最好的羊腿留给你!”银铃在她发间叮当作响,腕上的避凶结被攥得发皱,“我...我帮你看着石虎房里的密信成不成?我识字的!”
沐风的手掌又重重拍在苏隐肩上,这次他早有防备,却还是被震得踉跄半步。
年轻勇士的虎牙在晨光里闪了闪:“苏算师,明儿我跟你去西坡!那蚀灵族的密使要是敢来,我这把石斧可认不得人!”他腰间的兽皮箭囊随着动作晃荡,里面的骨箭撞出细碎的响。
苏隐望着围上来的族人,喉结动了动。
这些天他替产妇算平安、给猎手测凶吉时,总觉得自己像块浮在水面的木片——此刻被无数双温热的手托着,倒像是真正沉进了这方水土里。
但他的指尖始终抵着腰间的避凶玉,玉面贴着皮肤发烫,那是系统在提醒他:蚀灵密使的青雾虽散,三日后的密会提前,危机不过是换了副模样。
“都莫挤着苏算师!”青牛族长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。
老人拄着青铜杖分开众人,目光扫过石阶上瘫坐的石虎,又落在苏隐脸上,“去把石家父子押到柴房,派两个勇士守着。”他转向苏隐时,眼角的皱纹里浮起笑意,“小苏,跟我去议事棚喝碗热粥,有些话...得好好说说。”
苏隐跟着青牛走进议事棚时,余光瞥见石豹被沐风揪着后领拖走。
少年的鹿皮靴在泥地上划出两道深痕,临被推进柴房的刹那,他猛地扭头,目光像淬了毒的箭——苏隐认得这种眼神,那是被踩进泥里的人,最后咬人的狠劲。
“石家那老匹夫跟蚀灵族勾连,是我瞎了眼。”青牛族长往陶碗里倒热粥,米香混着松枝燃烧的焦味,“前日我在他房里翻出半块玉珏,原以为是普通的族徽,如今想来...”他重重捶了下石桌,“小苏,你说那蚀灵族会不会寻仇?”
苏隐捧着陶碗的手顿了顿。
他能感觉到避凶玉在发烫,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盘旋:「蚀灵王庭感知到青牛部落异常,已派出影卫。」但他只是垂眼吹开粥面的热气:“族长且宽心,我前日在部落周围布了避凶阵,蚀灵族的邪术...暂时近不得身。”
青牛族长的手在石桌上缓缓蜷起,指节泛白:“你救了青牛部落,要什么赏赐尽管说。”
“我要部落后山的那片竹林。”苏隐抬眼时,眼底映着跳动的松明火光,“还有每月初一、十五,让我独自上山。”
青牛族长愣了愣,随即点头:“成。那片竹林本就长着些怪竹子,没人爱去。”
日头升到三竿时,苏隐回到自己的草屋。
泥墙被晨露浸得发潮,门楣上挂的艾草叶还带着昨夜的雨珠。
他推门进去,木凳上整整齐齐摆着半袋米——是李大娘悄悄送来的,米袋口还压着张兽皮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“谢苏算师”。
“系统,推演。”苏隐关上门,指尖按在眉心。
熟悉的清凉感从识海漫开,眼前浮现出淡金色的推演界面。
系统的提示音响起:「检测到宿主化解部落危机,奖励:灵草「星瞳」,可提升感知力。」
一株淡紫色的小草从界面里飘出,落在苏隐掌心。
草叶上凝着星芒般的光点,他刚凑近,那光便顺着鼻腔钻了进去——刹那间,草屋的泥墙上每道裂纹、梁上蜘蛛结网的轨迹、甚至门外三棵老槐的年轮,都在他眼底纤毫毕现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苏隐的呼吸骤然一滞。
他感知到后山竹林深处有处地脉节点,灵气像细流般从地下涌出;感知到柴房里石虎腕上的蚀骨纹正以每刻三指的速度蔓延,那是蚀灵族的诅咒在反噬;更感知到部落外三十里的山坳里,三缕若有若无的黑雾正贴着地面移动,黑雾里裹着尖锐的虫鸣——是蚀灵影卫到了。
他摸出算筹在桌上排布,竹筹相撞的脆响里,推演界面再次展开。
画面里,青牛部落被黑雾笼罩,族人的生魂像萤火般被抽离;又有另一幅画面,苏隐站在竹林的地脉节点上,算筹化作星链,将黑雾绞成碎片。
“还差一步。”苏隐捏碎最后一根算筹,碎屑在掌心化作流光,“得让石虎把蚀灵族的计划全吐出来...或者,让影卫自己送上门。”
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。
苏隐抬头时,正看见一片黑影掠过草屋顶——是只羽尖染黑的山雀,爪间坠着片带血的羽毛。
他的指尖轻轻叩了叩桌角,嘴角勾出极淡的笑。
今夜,该去后山的竹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