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怕。”苏隐将木盒塞进沐风怀里,从竹箱里抽出一把算筹。
算筹落地时发出细碎的响,在三人脚边画出个半圆。
他屈指弹向最近的算筹,那根竹筹突然泛起青光,直刺入松枝间。
一声尖唳炸响,一只摄魂鸦扑棱着坠地,爪间还抓着半片染血的咒符。
沐风立刻抽出兽骨短刀挡在花灵身前,刀身因用力而微微发颤:“苏算师,这些乌鸦...是不是冲咱们来的?”
“是试探。”苏隐弯腰拾起那片咒符,符上的血字还未干透,“蚀灵族想看看青牛部落的‘算师’有几斤几两。”他抬头时,松枝间的黑雾已散得干干净净,只余几片染黑的羽毛飘落在地,“走快些,白鹰部落的寨墙该在望了。”
花灵低头盯着地上的黑羽,忽然伸手攥住苏隐的衣袖:“他们...还会再来么?”她的手指冰凉,却因用力而泛白。
苏隐望着她发间晃动的蓝布带,想起推演界面里她举着酒碗的身影——那是结盟仪式上最干净的因果线。
他轻轻拍了拍她手背:“等咱们谈成了,他们就不敢再随便试探。”
绕过最后一道山梁时,白鹰部落的木寨果然出现在眼前。
寨门两侧立着两根刻满云纹的木柱,柱顶栖着用兽皮缝制的白鹰图腾,在风里猎猎作响。
寨门前站着个穿兽皮短褐的壮汉,正是黑熊。
他看见苏隐三人,立刻大步迎上来,腰间的青铜斧撞在腿上:“苏算师!我家首领等得茶都凉了三壶!”
进了寨门,白鹰正坐在石桌前拨弄龟甲。
他比苏隐想象中更年轻,眉骨高挺如刀锋,左脸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,倒衬得双眼愈发清亮。
见苏隐进来,他放下龟甲站起身,伸手虚引:“苏先生请坐。熊大说你能算天,我这有片血云的卦象,劳烦看看。”
苏隐坐下时扫了眼石桌上的龟甲——裂纹呈放射状,中心凝着暗红,正是血云裹星的征兆。
他指尖抚过龟甲,星瞳中浮现出推演界面:山脉另一侧的深谷里,狼群正对着月亮长嚎,獠牙上沾着未干的血。
“这卦象主‘兽潮’。”他抬眼直视白鹰,“七日后,北麓深谷的狼群会顺着地脉灵气上涌的方向迁徙,首当其冲的便是青牛与白鹰两部落之间的草甸。”
白鹰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:“熊大说你上个月算出青牛部落的凶兽潮,救了上百口人。”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酒碗灌了一口,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兽皮上,“我白鹰不信天,但信能救命的人。你说要两部落结盟,怎么个结法?”
“共守草甸。”苏隐从竹箱里取出一卷兽皮地图,展开时露出用朱砂标红的地脉节点,“草甸中央有处灵脉交汇点,我能布下困兽阵。青牛出三十战士守东,白鹰出三十守西,再留十骑巡防——”他指尖点在地图边缘的小林子,“这里是兽潮必经之路,提前砍倒树木设路障,能迟滞兽群半个时辰。”
黑熊凑过来看地图,斧柄在地上敲出闷响:“这阵...真能困住狼群?我可听说地脉阵要金仙才能布!”
“我布的阵,借的是地脉自己的力。”苏隐指了指地图上的红点,“灵脉交汇点本就有聚灵的特性,用算筹引动地气,能在阵中形成迷雾。狼是靠气味追踪的,迷了嗅觉,再凶的兽群也得打转。”
白鹰盯着地图看了半盏茶时间,突然拍案大笑:“好!我白鹰部落出三十战士,再送你十张熊皮做阵材!熊大,去点人,明日辰时跟苏算师回青牛!”他抓起酒碗递向苏隐,酒液在碗里晃出银亮的波,“结盟得喝血酒,苏先生可敢?”
苏隐接过酒碗时,星瞳突然泛起微光——推演界面里,青牛部落的柴房内,石虎正将半块染血的龟甲埋进土里,龟甲上的咒文与摄魂鸦爪间的血符如出一辙。
他的指节在碗沿微微收紧,面上却仍挂着笑:“白鹰首领的酒,哪有不敢喝的?”
血酒入喉时,花灵悄悄松了攥着木盒的手。
她望着两个男人碰碗的动作,忽然想起阿爹说过,结盟的酒里要掺双方的血,这样往后的日子才断不了牵连。
沐风则盯着黑熊腰间的青铜斧,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自己的兽骨短刀——他突然觉得,这把跟了自己三年的短刀,或许该换把更利的了。
日头偏西时,白鹰部落的战士已收拾好行装。
黑熊拍着胸脯保证:“我带的都是能生吃虎肉的汉子,保准青牛部落的墙根儿比铁打的还结实!”花灵抱着木盒站在苏隐身侧,蓝布带被山风吹得飘起来,扫过他的手背。
返程的山径上,二十个白鹰战士背着箭筒走在最后。
苏隐落在队伍中间,听着身后逐渐清晰的脚步声,忽然摸出怀里的星瞳草茎。
草茎上的星光微微跳动——那是青牛部落方向传来的异动。
他转头望向西方,山尖的残阳将云染成血红色,像极了白鹰石桌上那片龟甲的裂纹。
“苏算师?”花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她指着前方的山坳,那里的雾色比别处更浓,“前面是不是快到青牛部落了?”
苏隐望着雾色里若隐若现的木牌楼,想起推演界面里石虎埋龟甲时的冷笑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竹箱,算筹在箱底发出细碎的响——这一局,该是时候收一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