霉斑爬满青砖的墓室里,我握紧洛阳铲的手掌沁出冷汗。
当第一缕暗红丝线从砖缝渗出时,正撬动浑天仪底座青铜板的木柄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。
那些如活物般的血丝带着潮湿的腥气,先是蛇信般舔过脚踝,继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,在苍白的皮肤上蚀刻出微型河图——墨色的点线间,隐约有金粉般的光点流动,像是被囚禁的星辰。
\"第三道血纹...\"喉间泛起铁锈味,我数着小腿上蜿蜒的红丝。
当第七根血丝刺入心口青紫色的尸斑时,头顶的浑天仪突然发出齿轮错位的尖啸。二十八星宿的辰砂图突然逆向旋转,仪盘边缘迸射的血珠悬停在空中,竟凝成《撼龙经》残页上缺失的三卷经文。
朱砂写成的字迹在空中明灭,最后一行\"戌时三刻,蛊成气绝\"如利剑刺入瞳孔。
洛阳铲带着破风之声劈向脚踝,斩断的红丝断口处喷出银蓝色浆液,如古代青铜器上的汞锈。
飞溅的液体撞上破碎的青铜镜,镜面倒影突然如水波翻涌。我看见自己脖颈处的金丝正以蛇行之势蔓延,右眼球已被蛛网般的金色纹路覆盖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倒影深处的阴影里,九个头戴饕餮纹面具的祭司正以我的手势布置北斗七星阵,他们指尖缠绕的红丝,分明连接着我心口的尸斑。
四面墙壁同时发出砖石迸裂的闷响,无数血线蛊如红色暴雨倾泻而下。
它们在空中编织成精密的九宫格,生门位置的蛊群正吞吐着幽蓝毒雾扑来。
指尖触到腰间鹿皮囊里的鲛人脂时,掌心的老茧擦过在南海鲛人墓取得的菱形蜡块——那是用鲛人眼泪混和深海鱼油制成的千年不灭火种。
火苗窜起的瞬间,墓室突然亮如白昼。淡金色的火焰在蛊群中烧出离卦形状的缺口,露出后方青铜椁上的云雷纹暗刻。我瞳孔骤缩——那些蜿蜒的纹路,竟与此刻手臂上蔓延的金丝走向分毫不差,仿佛有人提前在我的血肉里绘制了棺椁的地图。
椁盖在寂静中弹开半尺,刺骨寒气如利箭射出,在青石板上凝结成六边形霜花。
当洛阳铲撬开东南角镇龙钉时,三寸长的铁钉带出的腐肉里,半截羊脂玉律管滚落在地。管壁上\"黄钟之宫\"的刻痕泛着幽光,正是那个化为枯骨的乐师吹奏过的乐器——此刻管身缠绕的血线,正随着我的心跳微微颤动。
玉律管触地的刹那,墓室深处响起空灵的笛声。
那曲调诡异地熟悉,像是用骨血谱成的挽歌。血线蛊群闻声而动,在空中重组为碗口粗的青铜锁链,链环相扣的声响里,我听见二十年前那个雷雨夜的炸雷——那时我刚拜入师叔门下,他站在龙虎山三清殿的铜钟前,教我辨识《青乌经》里的龙脉走向。
锁链末端的青铜笼从地面裂痕中升起,锈蚀的笼栅间,一具缠满红丝的干尸悬空而坐。
它左手握着断裂的寻龙尺,尺身上\"乾三连,坤六断\"的刻痕间,填满了暗红色的血垢——那是师叔独有的暗号,每次下墓前都会在罗盘背面刻下的标记。
右手紧攥的黄表纸已被血浸透,我的字迹在纸面上如活物般扭曲:\"饲蛊者,反被饲\"。最后那个句号洇开成血珠,正沿着干尸指缝滴落在我脚面。
蛊群在笛声中掀起红色浪潮,当先的几只已钻入鼻腔。